● 梅长琥

　　虽然湫水山的主峰皇嬉梁就在我办公室南窗外，并且是全县的高标，但我目力所及，是看不到它的，只能看到它脚下的绵延群山。一幢高大的建筑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，让我竟然看不见这全县最高的皇嬉梁。这建筑二十五六层，不过百米高，因为位置恰巧，就挡住了我遥望皇嬉梁的目光。

　　有时，位置是可以遮住高度的。

　　湫水山脉，茫茫苍苍，横亘在滨海小县的中部，往东看，是浩瀚的大海，往西看，是比湫水山更高的连绵的大山。

　　我出生在湫水山的脚下，在成长的过程中，时常地仰望它。高山仰止，是我向它学的一句伟大的成语。

　　和神州大地上的诸多名山大川比起来，湫水山名不见经传，虽然它的顶峰皇嬉梁是三门县域内的最高峰，但也不高，只有珠穆朗玛峰的十分之一高。

　　只是在三门人的心中，湫水山是神圣的。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；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”打小到大，时常在山中行走，从没有碰到过仙人，大概是与大仙无缘，所以看不到。而龙是有的吧？苦夏盼雨，只要看见东边湫水山黑云沉沉，农人们就知道湫水山龙要行云降雨了。他们说，只要湫水山龙行云，也就不怕雨不来。

　　在湫水山，我虽然没有碰到过仙人，但我相信，龙是有的。《嘉定赤城志》上有载：“湫水潭，一名玉溪。旧传……隋开皇九年（公元589年），僧智顗自建业至，薄暮，睹一大厦，莫知何所？扣户，有老妪出迎，顗已悟为龙，遂托宿焉。姥云，师远来，何以幸教？遂为铺说且戒曰，旱宜施雨。姥受命惟谨。翌日，顗去，回视其处，已成湫矣。”还有传说，三国屈尚书女秀琴，溪中浣衣时拾得一珠，不慎吞入肚中怀孕，生子取名“玉溪”。此子乃龙种，后玉皇大帝诏封 “湫水龙”。因为玉溪住在山中，当地百姓就把此山叫作“湫水山”。

　　6月9日下午，有朋友约，去湫水山。

　　虽然我刚刚在四个月前去过湫水山，那时冬刚去，春初来，万物还没有从冬天的肃杀中醒来，山野萧索。而现在夏已深，青山葱茏，生气勃勃。

　　抬头看向窗外，云雾沉沉，看不见远处湫水山岗上那转动的风车。气象预报也说，今天有雨。心下有些犹豫，在雨天上湫水山似乎不合时宜？却又想，也许，雨中漫游湫水山会更有味道。

　　于是，欣然应约。

　　还是在板沸村驶上盘山公路，还是在接近山皇岭头左拐。

　　自此，我们的小车就基本上驰骋在湫水山的山岗上，这是一条简易的山顶水泥路，窄得只能一车单向，幸好来往的汽车不多，否则，两车相向交汇相当困难。和四个月前不一样的是，在险要的地方，路边铺了护栏。这让我们比上一次少了些胆战心惊。

　　弯曲上行，上行弯曲，我们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在山岗上行走。快到顶峰皇嬉梁的时候，海风大作，不过经过崇山峻岭的过滤，海腥气没有了，有的只是草木的清香。到了这里，海风就吹成了山风。而云雾也随着风来去，飘忽不定，有时把我们罩进白茫茫中，让我们看不见几步外的事物；有时又风吹云散，天裂开条缝，射出一线灿烂的阳光。在一个山垭，我们停车四望，山脚下的远村，雾刚离去，在阳光的沐浴下，村庄明明金碧辉煌，等我们拿出手机刚想摄下这灿烂的光景时，云雾又大团大团地涌来，村庄和四野全部被埋没，显现在手机取景框里的只有灰蒙蒙的一片。

　　风起云涌，云雾流泻。

　　这样的天气，倒是适合仙人出没。我在想，在如此的境地，我再不能遇见仙气飘扬的仙人，那么，此生的我将永远同仙人无缘了。

　　当然，就是再云遮雾罩，缥缈虚幻，我也不可能看到湫水山龙的。龙很神秘，经常是见首不见尾的。

　　不过，在湫水山顶皇嬉梁，我却是在云雾薄弱时看见了真龙，那在大大小小山岗上弯来绕去的山顶公路，不是湫水山龙是什么？可能，今天的云雾，正是它在行云布阵呢？

　　果然，当我们走下通往皇嬉梁那弯曲的298级仿木水泥台阶时，从云雾中淅出了雨水。

　　在一处路边的柴丛中，有夏虫在唱着歌。夏虫不可语冰，但夏虫活得热烈、活得闹猛、活得灿烂，又何必要等到冬天看到冰封大地呢？

　　驾车的朋友号称 “野骆驼”，这山顶公路他不知驰骋了多少次，熟悉得如家里的楼梯。他也不怕下雨，坚持带我把山顶公路开遍。可惜，在一个地方，一棵倒塌的杂木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，只好惆怅地返回。

　　回程，我们是从回龙庵走的。这样，我们这一次从出发到回来，就画了一个圆圈，把湫水山以及住在山中的神仙、龙等神物，和野兽飞禽都一网打尽，圈在了里边。

　　“野骆驼”告诉我，这条山顶的水泥路是为风电铺设的，全长约36公里，通往30个大小山岗上的30台风力发电机架。这些风车属于中广核新能源龙母风电场。

　　有意思，架设在湫水山上的风力发电机，取的名字竟是“龙母”。看来，还是龙厉害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