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:人文·视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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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01月21日 星期四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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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不了的南田
  ●刘从进 

  南田,是个好听而引人遐想的名字,南方的田园,或南方的田野。它在我的心中一直是虚无缥缈的存在。少年时总听大人们说起南田,说起它的很多故事,最后说这些故事就发生在南田。有一天,我与一个年纪相仿的伙伴一起站在海边的山冈上,他竟然手指海那边的东方,说那是南田——南田县。他还告诉我,我们这里以前是属于南田的;甚至他也说了些关于南田的事,这让我有些气恼,同样的年纪,他怎么就知道得那么多。可惜那时,我是一个不喜追问的人,凡事喜欢自己在心里捉摸。大人们和小伙伴说的那些事,至今一件也没记住,甚是遗憾。然而,在我的心里,南田就是一个美好而又虚无缥缈的故事发生的地方,它是一个真实存在而又到不了的地方。

  长大以后,听到有关南田的事渐少。直到去年,抗战胜利七十周年,看我县抗战史料时才知道当年营救美军飞行员的事就发生在南田,那时南田是属于三门的,而不是三门属于南田。以前一直误以为营救美军飞行员的地点在六敖片。一查资料,知道南田是一个大岛,面积84平方公里,在民国元年1912年建县,称南田县。1940年为开发三门湾设立了三门县,南田划归三门管理,而当时的三门县治就在现今的六敖片。

  再看下去心窝子就疼了。它在明朝初年被厉行海禁,至民国初年,受了五百年的海禁。南田岛域辽阔,土壤肥沃,向称乐土,唐代即已获得较好的开发。明洪武二十年(1387)朝廷厉行海禁,南田被列为“封禁之地”,至万历年间(1573-1619)仍不准百姓进岛垦种。清初,浙江沿海以张苍水为首的抵抗运动激烈,坚持抗清达19年之久,南田诸岛是其活动据点之一。故当沿海其他岛屿于康熙年间陆续解禁时,惟南田岛仍为禁域,直到光绪元年(1875)十月,这个被封锢5个世纪之久的岛屿始获准开禁,成为历史骇闻。宣统元年(1909),岛上置南田抚民厅,民国元年(1912)改置南田县。1940年隶属三门县,为南田区。抗日战争中,日军数次入侵南田,均遭地方武装痛击。新中国成立后,1956年该岛划归象山县管辖。如今南田岛被称为鹤浦镇,或许在海禁的五百年里,这里成了仙鹤翻飞的地方。

  想象中充满故事而又无法抵达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历经沧桑,五百年荒无人烟的地方。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怎么糅合在一起的,但对我来说,五百年的海禁比神奇的故事更加吸引我。事已至此,我要去南田了。车过三门口大桥,过蜊门港大桥,就到了南田这块土地。

  岛屿的轮廓还是很明显的。岛上有80公里海岸线,滩湾众多,自然景观引人入胜,素有“南天十六福地”之说。走在岛上,港湾、河道、路、土地、作物、养殖塘,一切都很安静;阳光、风、人、房子都很轻,没有负担的那种轻。那种轻和静让我觉得很异样,很不真实。所有的人、事、景都与外面的世界顺畅地衔接着,仿佛什么都不曾缺少过,再也没有人愿意去触及它五百年海禁的伤。

  我来到港口码头,码头有些陈旧,正在修建。码头是通往对面的石浦镇的,那是全国六大渔港之一。其实石浦渔港就在鹤浦与石浦之间,盛名为石浦独占,南田实在有点亏了。

  趁着暮色,赶到大沙村,这里有一个大沙滩,更重要的是,当年那架美军战机就坠在这里,战机里的飞行员就是被大沙村的村民救起的。村庄似乎已早早入睡,悄无声息。在沙坝的墙边我看到了一块简陋的大理石碑,上面记着的正是当年营救美军飞行员的事:1942年4月18日,实施“东京上空三十秒计划”的美军机在返航途中七号机坠落在大沙村沙滩,机上五人被村民救起,冒着危险,几经周折送至当时的三门县城海游。这块碑默默无闻地站在墙角处,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。而不远处另有一块牌子,上面有一个三角形的红色叹号,写着“特别提醒”四个字,内容是“在台风、风暴期间(这里仍然没有风),潮流湍急,白浪翻滚,一旦下海游泳会被潮流拖出洋面而无法游回岸边。因此,切不可下海游泳或站在浪花边。”这块牌子就显得有趣多了,既特别醒目地提醒游人,又把这个沙滩的个性和对游客的关爱表达得很充分。

  偌大的沙滩在薄暮中躺着,渺无人迹,无人的沙滩显得尤其空旷。海浪在沙滩边缘冲刷着,白花花的一片又一片,根本无视我的到来。我在沙滩上走着,想找一点当年营救美军飞行员的遗迹什么的,结果一无所获。而暮霭下,远处走来一个人,一个穿红衣的人。原来沙滩上有人,她是村里散步的人,还是旅客?我跟过去的时候,她走远了。却在沙滩上留下了一路的沙字。字迹不太清楚,大致是怨恨老黄的绝情。大概她当年与老黄相识的时候就在这个沙滩,就穿着这件红衣服。如今,当年的小黄变成了老黄,而她等到天黑了,依然不见狠心的老黄来。我循着她的足迹带着一丝对她的同情往回走。

  回到鹤浦镇上,繁华如小县城,卡拉OK厅、美容院、足浴店很多,充满了现代的气息,看来海禁并没有延缓这个地方走向现代的脚步。吃了晚饭,又来到码头,看对面石浦港的灯火。初夜的码头只在乱七八糟的灯光下,看得见一些暗淡的海水,看不见对面石浦港的很多灯火,或许不是最佳观看处。我爬上一艘渡船,在船上默默地坐着。

  第二天早晨,去风门口沙滩。相比长沙村沙滩,这里更有名,素有“潮来一排雪,潮去一片金”的美誉,还建了酒店。一路上,看到一些好听的村名,牧童岙村、马小坦村、大南田、小南田、金七门……有几个村建有高高的基督教堂。宁静的田野上全是收割后空旷的稻田、黄色的稻桩;还有一些青绿的麦子、蚕豆的幼苗,都暴露在冬天的风中。我又想起了五百年的海禁。

  到了风门口,却怎么也找不到沙滩。问了一下补网的渔夫,说:“这就是啊,现在潮水涨了,看不见了啊。”仔细地看,潮水下面一片浑黄,是一些泛起的沙粒吧。风门口沙滩是一个被潮水淹没的沙滩,孤独的酒店也人去楼空,只有一只悠悠小船靠着避风处,里面坐着那个补网的渔夫。也不知道为什么叫风门口。

  南田,一个岛,曾经充满故事而又遭五百年海禁的岛,它总是吸引人的。我们每一个人本身就是一座岛,一座既荒芜又充满故事的岛。然而很奇怪,我在南田,为什么总是轻飘飘地无法深入,在表面上滑来滑去,无法感受沧桑,无法抵达深刻。或许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并没有被南田所接受,要进入南田并非这么容易。也或许经历了五百年海禁的南田,再也不想那些沉重的往事,只想轻松安闲地过日子,由深重而变得轻浅。反正我不得而知,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感觉。我想,如果下次再来,一定要在岛上徒步走一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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