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:生活·情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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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06月02日 星期四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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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大阿姐
  ●李丽君

  青春年华,外嫁椒江

  我又一次去了大阿姐的家。

  细数起来,我迄今为止到大阿姐家总共也就这么五六次。

  大阿姐是我舅舅的女儿。在我们这些表姐妹当中,大阿姐年纪最大,所以从我记事起,就管她叫大阿姐。而别的表姐妹,我向来直呼其名。

  大阿姐的家在椒江黄礁,苦心经营着一家汽车配件厂,生意不好也不坏,自从大姐夫去世以后,她一个人强撑了近十年,还带大了三个儿女,实属不易。

  大阿姐大我十六岁,她结婚的时候,我才五六岁的光景。她嫁到了离家较远的黄礁(我一直不知黄礁属于哪里,直到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黄礁属于椒江),我依稀记得大阿姐出嫁时的情景:嫁奁一直从舅舅家排到了山咀头,长长的一排,那天我还分到了红鸡蛋,以及一种涂成红色的类似于杏仁的干果。大阿姐嫁得很风光,因为她夫家据说是黄礁的望族,都是国家户口的,大姐夫有正式的工作,是拿铁饭碗的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,国家户口又有一份正式工作是一件相当了得的事情。舅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大姐夫的父亲,后来发展成很要好的朋友关系,就一起把这桩婚事给定了下来。舅舅家只是普通的农民,并不是很富有,家里除了几亩薄田,养了几箱土蜂外,就靠他的柑橘嫁接手艺换几个零钱贴补家用了。舅舅是老家第一代通过嫁接技术改良柑橘品种的人,如今家乡的柑橘发展成如此规模,其中就包含着舅舅很大的功劳,只是这份功劳,没有几个人能够记得。

  大阿姐出嫁前在村里的幼儿班当老师,高中毕业的她当时是村里面学历最高的。那时的大阿姐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,明眸皓齿,青春飞扬,浑身上下透出农家姑娘健康野性的美。那时的幼儿班没有固定的教学计划,无非是村里将小孩子们集中在一起便于大人们干农活而已。大阿姐是村幼儿班唯一的老师,教我们识字,也教我们唱歌,识了什么字倒忘了,教会的歌却永生记得,《南泥湾》是我今生唱的第一首歌,后来还学会了《洪湖水浪打浪》《红梅赞》等。大阿姐真像一只夜莺,她的歌声婉转动听,是我童年里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。

  终于,大阿姐到了出嫁的年龄。村里的幼儿班也因为大阿姐的出嫁而解散了,从此,教会我唱人生第一首歌的大阿姐嫁作他人妇,很少再回老家来,我也很难见到她了。

  日子渐好,孤独日深

  第一次去大阿姐家好像是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暑假。我跟着当小学老师的母亲到大阿姐家走亲戚,住了好几天。我至今还依稀记得大阿姐的家是一幢老宅子。院门进去,是一个不大的天井,天井是几户人家共同拥有的,有一株很大的葡萄树,葡萄树藤萝交织,形成一个很大的架子,那时正值夏天,葡萄架上已挂着不少的葡萄果了。天井边上布置着各家洗漱用的搓板和水槽等。最靠左边的就是大阿姐的家,走进家门,里面黑黑的,地是石板地,走到屋子的尽头就是家的后门,打开后门,又是一方天地,那是一个专属于大阿姐家的院子。院子里种了几棵橘树,一树的蔷薇花,墙角边有一畦菜地,种着葱、西红柿、茄子等一些时令蔬菜,最爽的是院子连着一条河,大阿姐日常就在河边洗衣洗菜,而大姐夫闲暇时则坐在河边钓鱼。如果不下雨,晚饭就在院子里吃,印象最深的是大阿姐做的蒸茄子。茄子是现成地里摘的,煮饭时放在饭隔上蒸熟,撒上盐、蒜末、油等搅拌一下即成。那种味道,来自田园的芬芳,无法用言语表达,直到现在还回味无穷,尽管时间已很遥远,却好似昨天刚吃的样子。

  母亲和大阿姐年纪相差不到十岁,与其说她们是姑侄女,还不如说她们是一对姐妹。她们的交往一直都很密切,现在也如此。我虽只在年少时到她家走了几次,却见证了大阿姐的青春、美丽,见证了她第一个孩子冰冰的出生,也见证了大姐夫的帅气和创业之初。只是这些,都已随着岁月的河越流越远,连记忆的尾巴都很难抓住了。如果不是后来随父母因工作调动到了现居住的小城,或许我对大阿姐的了解会更多,关系也会更亲密。只是年少就离开,以至于后来每回见到大阿姐,都会很陌生,总想走进她,却总也走不进去。

  就这样,我在这头,大阿姐在那头,两地遥远的距离阻隔着我们,经年不得见。记不得是哪年了,母亲说大阿姐住新房了,新房就坐落在黄礁街上最繁华的地段,一幢五层楼的转角大楼成为当地的标志性建筑。大姐夫自从下海办企业后,生意红火,生产的汽车配件销路很好,大阿姐家一跃成为当地的首富,大姐夫也因此被选为了台州市人大代表。我着实为大阿姐高兴。

  终于在一个春天,我和哥哥嫂嫂他们一起去了一趟大阿姐的新家。这应该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去大阿姐家,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姐夫。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,大阿姐应该四十出头的样子,有着贵妇人的无限风韵。在大阿姐家住了两天,她天天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,其中她亲手做的呛蟹味道不亚于饭店里的。大阿姐就是个地道的家庭主妇,她不管厂里的事情,只关注今天吃什么,自己怎样度过富有的每一天。她应该也是很孤独的,大姐夫忙厂里的生意,也忙应酬,很少在家吃饭,我在大阿姐家的两天只在晚上见到过他。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成功人士的光芒,那种年少时见过的帅气中更增添了一份成熟、成功男人的魅力,我想他的这个样子一定会有很多的女孩喜欢,内心总隐隐替大阿姐难过。但大阿姐似乎很知足,无聊时就把大把的时间打发在牌局上。我不知道大阿姐是真的开心还是在我们面前装开心,反正大阿姐的生活是在日复一日的单调、重复中度过的。

  独挑重担,苦苦煎熬

  再后来,大姐夫得癌症去世了,英年早逝,厂里和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大阿姐一个人身上。母亲说大姐夫去世前,大阿姐到处找偏方,每日想着法子为大姐夫做好吃的,还在菩萨面前把头都磕出血来,可这一切都未能留住大姐夫要离去的脚步。母亲去参加了大姐夫的葬礼,葬礼很风光,见证了大姐夫的辉煌,但这只是大姐夫在人间的最后一次风光。这世间,再也没有了大姐夫,只有大阿姐,从此,大阿姐得一个人挑起生活的重担。

  大阿姐是坚强的,上有老,下有小,再加上毫无企业管理经验,却硬是把这大家子和企业都苦苦支撑了下来。

  一晃十年光阴过去了。这次来到大阿姐家,是跟父母一起看望生病的姨妈后顺路去的。再见大阿姐,只能怪光阴似箭,岁月无情。大阿姐已经是奔六的年龄了,那个如花的大阿姐不见了,那个满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不见了,只剩下无比憔悴、满脸沧桑的大阿姐。她依然住在原先的地方,当年的标志性建筑经过二十多年风吹雨打,早已变得老旧,外墙上的马赛克掉的掉、发黄的发黄,楼下敞亮的大厅已租给了人家开了超市,到楼上得从旁边阴暗漆黑的楼道经过。大阿姐邀请我们上楼去坐坐,我们婉拒了,就坐在她家楼下的院子里,院子有些零乱,随意地堆放着些没用的柴根、破家具之类,墙根种着的一些花草因无人打理而显得毫无生气。大阿姐张罗着为我们泡茶,客套地闲聊,我发现这种感觉很令人窒息。我突然想流泪,为大阿姐,也为我与她渐行渐远的距离。我不忍直视大阿姐,一和她眼神对视,我内心的情感随时都可能会决堤。她已然对一切都很麻木,甚至都不清楚厂里的具体运行情况,怎样才能更好地让企业发展。她毫无想法,只是得过且过。而且,我和她之间已无话可说,连客套都那么难。

  我们没有待太久,就以天色不早回家路远为由告别了大阿姐。回来的路上,我一直想着大阿姐,也许此生和她相见的机会会更少。谁也无法改变大阿姐的现状,也许维持现状对大阿姐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吧!我心中的大阿姐,再也回不来了。有一种想念叫遗忘,我想我会逐渐忘掉大阿姐,忘掉她在我心中所有苦难的记忆,唯留下美好的一面。也许,遗忘才是对大阿姐最好的想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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